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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牡丹亭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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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州良西園裏的夜晚是深藍色的,蘇州園林古樸建築的廊檐下點著淡黃色的紙燈籠,若是有人穿著白衣廣袖走過來,必然是一出聊齋。

高安和借口在蘇州會友,就和同事們分開了,又跟著年思賢回了良西園。年思賢那酒店一直沒退,自是要休息夠了才回北京。見高安和一聲不吭跟著自己,他也沒說什麽。

兩人極其自然的一前一後入了“初春”的房間,洗漱後又自然的爬上了床,兩人靠在床板上坐著,百無聊賴的看著房間的電視。

電視機的首頁是良西園的公放頻道,每日輪播園林式酒店宣傳片和《牡丹亭》。夜裏十點半,沒什麽人看的時段,眼下放的《牡丹亭》裏的折子戲。反正看什麽也不重要,年思賢就停在那個頁面,心想真該給這酒店發個旅游宣傳大使的牌照。

兩個大男人,躺靠在床上,呆呆的看著電視裏放著濃墨重彩裝扮的曲藝人唱著昆曲,這畫面要多奇怪有多奇怪。酒店方考慮的周全,知道一般人聽不懂,鬥大的字幕寫著唱詞,想讓人忽略都難。

正唱的這一出是“驚夢”,剛好接著此前年思賢才入這園時,聽得那出“游園”,說的就是小姐春夢的內容。

那小姐裝扮的旦角唱著:則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,是答兒閑尋遍。在幽閨自憐。

書生裝扮的生角說:小姐,和你那答兒講話去。

小姐:哪邊去?

書生:轉過這芍藥欄前,緊靠著湖山石邊。

小姐:秀才,去怎的?

書生:和你把領扣松,衣帶寬,袖梢兒揾著牙兒苫也,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。

高安和也無聊,就盯著字幕看了一會,看了這明目張膽的唱詞,他揉了揉眼睛,以為自己看錯了,“這……這書生拉著小姐去芍藥欄、湖山石去,去做什麽?”

年思賢側頭看著他,一副你看懂了還問我,你要我怎麽回答的樣子。

高安和捂著嘴,眼神驚訝的眨了眨,“古代人都這麽奔放,這麽大膽麽?”

這時電視的劇裏又出現了一個花神,讀著唱詞:“吾乃掌管南安府後花園花神是也。因杜知府小姐麗娘,與柳夢梅秀才,後日有姻緣之分。杜小姐游春感傷,致使柳秀才入夢。咱花神專掌惜玉憐香,竟來保護他,要他雲雨十分歡幸也……”

年思賢指著電視上的字幕,回答他:“雲雨,十分,歡幸。明白了麽?還問麽?”

高安和忽覺嗓子幹澀發癢,這臺詞將他心裏的色魔勾了出來,竟然比看教學小電影還令人心脈噴張。當然,更主要的是他身邊正有一個穿著白色浴袍的人,脖下露著的冰雪玉肌,讓人想一親芳澤。他看著年思賢,剛好年思賢也看著他。那電視機的聲音好吵,他想。

高安和忽然向年思賢撲過去,整個人跨在他身上,年思賢忽覺渾身僵硬,“你!你幹什麽?”

高安和心臟跳的飛快,他真的單純只想去那邊的床頭櫃上拿遙控器,關了電視而已,可眼下他在他身上,好似有理也說不清了。兩人隔著一段距離,可竟然能感覺到身下之人是溫暖的,奇怪,他蓋著被子呢,自己怎麽能覺得他是暖的,真是——見色起意啊。他擡眼看見年思賢一副如臨大敵害怕的眼神,伸手抓住了遙控器,“太吵,關電視。”

可身上絲毫沒動,仍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年思賢,他雙膝蓋跪在年思賢兩側,背對著電視,拿著遙控按了關機鍵。他直起身,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年思賢。

“關了。下去。”年思賢命令道。

高安和方才那點霸氣全都被熄滅了,他慌亂的眼神瞟了一下周圍,“哦”了一聲,腿撤了回去,在年思賢身邊盤腿坐下。

年思賢指著床那頭,示意高安和,兩人本來距離一米。

高安和只看著他,不說話,也不動。年思賢有些怒了,從靠著的床背上做起來,兩人視線持平,離的更近了。好似這樣瞪著他,才更能展示出自己生氣的意思。

他覺得從未用這樣的怒目瞧過別人,已經是自己萬分發狠的樣子了。可在高安和眼裏,這不過就是刺猬豎起了倒刺,小狗撅直了後腿,唬人的小動物罷了。且哥哥生氣的時候,眼睛怎麽還有點紅,真的是紅眼睛的小白兔麽。讓人忍不住想去欺負一番。他情不自禁前傾,吻了一下那小白兔的眼睛。

年思賢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嚇得忙閉了眼睛,再不敢睜開了。眼角如被燙了一下,忽覺眼淚要溢出來。而後那如火卷的唇又烙了一下在自己的側臉,嘴角。試著去舔嘗了唇瓣,又描摹了起來。

他能感覺自己心上繃緊的那根弦忽就化了,不是斷了,不是崩了,是遇到一場火,瞬間融化了。“嗯……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這是自己發出的聲音。

高安和起初只想親那雙小白兔的紅眼,只如蜻蜓點水沾了一下,可那觸感如著了魔,惹了風流就不願放。

他試著一點一點朝下,貼了臉頰,沾了唇角,見哥哥沒有躲開,就尋到唇舌,深深淺淺的吻了起來。他唇上尋了香甜,手上也沒閑著,揉到了浴袍上的腰帶,將人貼近自己。

那吻該是個溫柔繾綣的初試情愫,年思賢能覺到吻中的試探和憐惜,可唇舌漸進,纏繞在一處後,全然沒了少年似的溫柔,那吻兇狠又濃烈,如一只狼在啃食著他的獵物。

兩人由先時一個盤坐,一個伸長腿面對面坐著親吻,漸漸變了姿勢,高安和傾身,吻欺著他的唇,人也如山壓了下來。熱烈的吻,纏綿的身,將兩人困在一團如雲的鴨絨被裏,那絲綢質地的被罩,滑過掀起浴袍後溫熱的絲滑。

若不推開他,自己怕是他嘴裏的一場盛宴,剝皮抽筋,拆骨入腹,會被吃的渣都不剩,年思賢想。他能感覺自己身上起的反應,亦能感覺得到高安和的。難分難解時,總得有人破了這局。即便不舍,他還是挪開了唇,呼吸了一大口屋裏冰涼的空氣,“別……”

高安和應聲松開了手,擡起手指擦了擦年思賢的唇邊,“嗯”了一聲。

年思賢坐起身來,將亂了的浴袍攏了攏,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,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,就說:“我比你大五歲。”

高安和眉眼含笑,“我出生時,你也是個孩子。”

“我是男的。”

“好巧,我也是。”

“我沒有……過……”

“我也沒有。”

年思賢要跟他強調,只好直接說:“我說的不是接吻。”

“我說的也是上床。”高安和看著他點頭,又補了一句,“接吻我也沒有過。”

“啊?”年思賢一楞,高安和這樣的男孩子到哪都該是人群中的焦點,他沒吻過人?還是沒有吻過男人?

高安和壞笑著看著他,還奶聲奶氣的說了一句,“哥哥,你奪走了我的初吻哦。”他靠近他,在他唇上又啄了一口,“你得對我負責。”

年思賢嗆了一句,“你又不是未成年。”

“可我二十二了。”

“二十二怎麽了?”

“法定結婚年齡。”

年思賢白了他一眼,翻身蓋了被子。可腦子亂的根本睡不著,他穿了拖鞋去洗手間,將涼水接滿了水盆,一頭紮進涼水裏。他感覺滿臉冰涼,心裏有個聲音不斷的在問自己,你在做什麽。

這到底是什麽了,他為什麽要同高安和接吻,為什麽竟然動了情。

鏡子裏的人滿臉水珠,他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,只想逃走。對,逃走。年思賢猛的拉開洗手間的門,想奪門而逃,卻沒想到這樣的冬天夜裏,他能逃去哪。還沒來得及細想,前路就被阻擋。自己結結實實撞入了高安和的懷裏。

高安和將年思賢抱在懷裏,他已窺見了年思賢的心,上次給他過生日那天,自己什麽話都沒說出口,這人就一張火車票,逃到了蘇州。這回,自己方才那強勢模樣,許是嚇到他了,“你別走,別跑,別躲。我什麽都不做,一定,什麽都不做。”

似怕他不肯相信自己,又摸著他的背:“一定,什麽都不做……”

年思賢這時才反應過來,自己花錢定的酒店,自己走什麽。他也沒掙紮,因為好似夜裏很冷,而這懷抱裏,尤其溫暖。

直到高安和抱夠了,覺得人不會跑了,才松開。

兩人無話,躺在床上。不知過了多久,年思賢一直沒有睡著,夜裏黑沈沈的,冰涼的手腳怎麽也捂不暖。忽然有一雙手將自己的手攥在掌心,給他溫暖。年思賢後悔了,就不該信他,這叫什麽都不做?

高安和早就發現年思賢是個很怕冷的人,他揉搓著他的手,想要一點點焐熱他,“我媽說手腳冰涼的人都是沒人疼。”

這話忽讓年思賢心軟了一半去,剛要抽開的手忽就不知怎麽辦了,就由著他握。就聽高安和又說:“以後我疼你,好不好?”

這人好像總有一股巧勁兒,捏住他心最軟的地方,將自己建築的防線從內破開,還輕而易舉的找見自己的軟肋,一把刀插進去,一擊即中。他的每一句,都說到了自己心坎上,一時竟不知道該回些什麽。

高安和見他不吱聲,就當年思賢是默認了。黑暗中他的笑是暖的,他一手攥著年思賢的一雙手,另一只朝下去拉他腳腕,把那冰涼的腳放到自己□□,“就放這裏,我給你暖腳。”

原來被人疼是這樣的感覺,被人放在心上是這樣的感覺,眼睛忽然變成了泉,要湧出暖水來,年思賢壓抑著淚,閉上了眼睛。他覺得特別困,很久很久沒有過的那種困意,如漂泊久了的船終於靠到了避風港,如倦鳥回了山林,如雪夜奔走的旅人,終是到達了溫暖的家。好困,好困……

這一年來,年思賢頭一遭從一而終睡了個整覺,好似重生一般,充滿力量。

愛只是愛,偉大的愛情到頭來也只是愛。所以愛就是愛,分他是什麽人麽。年思賢想了想,好似可以不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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